在岁月的长河中,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难忘和惊喜。它可能仅仅是一件事,一句话,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脸,抑或是一个凝重的眼神,但总能使人刻骨铭心,一生不能忘怀。万里委员长虽然走了,但老人家在中南海家中两次近距离接见我们的情景却犹如在眼前一般。
2005年4月11日,那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早晨六点钟,在北京二炮部队招待所的客房内,我就和学校的另两位同志紧张地摆弄起了照相机和摄像机。照相机一个是手动机械的,另一个是数码的。尽管我过去不知多少次地摆弄过这些玩意,但此时还是感觉手有些僵硬,转身看其他的两位同志比我更紧张。稍微慰藉之后,我就开始手把手教他们最基本的使用动作,直到确认他们能够独立操作才停了下来。
吃过早餐,在房间等待着“三姐”的电话。“三姐”指万淑鹏,因排行第三,家里人都称她“三姐”,是委员长唯一的女儿,平时都是她照顾委员长的生活起居,这次就是在她的安排下委员长在中南海家中九点半接见我们。按约定时间,九点钟听她电话,九点半前到达中南海。我们一行专程来北京肩负着重要的历史使命,那就是向万里老校友汇报百年校庆筹备情况,因为9月16日就是山东省曲阜师范学校一百周年华诞。100周年,整整一个世纪啊,百年庆典是曲阜师范展示历史、继往开来的盛会,校庆成功与否关键是看参加庆典大会的贵宾身份,特别是领导职务。万里委员长是曲师毕业生中职务最高的国家领导人,校庆只有得到他老人家的支持,其规格层次才能达到应有的水准。因而今天的会面非常重要。
等待,感到时间非常漫长。九点钟,还没有接到三姐的信息。我心里开始嘀咕,担心有什么变化。我们三人始终盯着房间电话,恐怕漏听到电话铃声。到了九点零五分,我说不能再等了,出发去中南海大门再说。
从二炮到中南海只有十分钟路程。我们到达后,向警卫说明来意,警卫便打电话给万里办公室联系。那头是三姐接的电话,原来是因为委员长起床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所以还未给我们打电话。听说我们已到了门口,就立即派车出来接我们(外地车一律不让进中南海)。车子在中南海院内行驶约有五分钟时间(中间经过两个关卡查验我们三人的身份证),最后到达万里委员长居住的“含和堂”(朱德总司令曾在此住过)门口。秘书将我们带进委员长的会客厅,三姐在会客厅迎接我们。待坐下后,打量起曾经担任过国家最高权力机关领导人的会客厅。说实在话,会客厅的简朴让我感到很吃惊,室内整个布置的风格完全保留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烙印。客厅面积约有二十多平米,一套陈旧的沙发,一张休息的小床,泛白的窗帘,已剥落油漆的木窗,茶几下一个搪瓷已剥落显得斑斑锈迹的纯白痰盂……给人一种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感觉,让人感受到上世纪中叶普通家庭的生活环境,这里可是生活着全国人民景仰的委员长啊。那一刻,我不禁肃然起敬。
我正看着,想着,委员长从里间卧室里走了出来。年近九十的他老人家看起来精神很好。三姐将我介绍给他后,老人拉着我的手一边说:“好啊,母校的校长”,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委员长听了我关于校庆的汇报,详细观看了学校的有关资料,又询问了学校及校庆的有关情况,还和《万里与曲阜师范》作者刘振佳交流回忆了一些历史过往。当我们恳请委员长回母校参加校庆时,老人说,我去不了了,让他们(指三姐兄妹)代我去,并说要委任一位国家领导人去参加校庆(后来政协副主席万国权代表委员长参加了校庆)。在交谈的三十分钟内,委员长多次问到学校的生活环境、教学情况等。当听我介绍说学校已办成专科时,老人家显得特别高兴,说:“是大学了,应该是大学了。”当看到给他带去的曲阜特产“多味香酥煎饼”时,格外高兴,拿在手上又看又闻,好似回忆起当年在学校读书和生活的情景。
委员长对母校有着特殊的深厚感情,他老人家1933—1936年就读于当时有“红二师”之称的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后改为山东省曲阜师范学校),在学校期间积淀了终生受益的文化知识,学会了终身挥拍不辍的“网球”,并因此而得到“体育终身奖”。特别是他在这里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组建了中共东平县委并任书记。因此他常说,“我的革命生涯的第一步是从曲师开始的。”1985年11月在他担任代总理时,回到了阔别五十年的母校,深入到教师和学生中间,召开座谈会,探访老校工,批示恢复了“附小”,留下了全国唯一的“培养优秀的文化与道德的播种师”的题词。随后,他几乎每年都派自己的子女来校探望。长子万伯翱,次子万仲翔,女儿万淑鹏,四子万季飞,四媳王晓红,五子万晓武,孙女万真琪等,都相继来曲师或赠书或演讲。万伯翱、万仲翔兄弟俩捐赠40余万元建设了网球场,送来了万里委员长对母校的一缕缕学子深情。
我们怕老人家太累,准备起身告辞。这时三姐提议给委员长合影留念。我们早早起床摆弄摄影录像器材就是为了这一刻,于是三管齐下,连三姐也帮我们按起了快门。大家先是一起合影,然后我们又分别单独和三十年代的老校友、敬爱的委员长留下了亲切、难忘的珍贵合影。
这次中南海会见确立了山东省曲阜师范学校校庆的层次及规模,为校庆圆满成功奠定了坚实的领导基础和氛围。
走出客厅来到与委员长居室相毗邻的类似花园的一个庭院。这个庭院的房屋建筑是标准的明清皇家风格,雕梁画栋,亭榭长廊,曲径通幽,庄重典雅,古朴大方。那时正值春天,院落中竹绿花红,松柏苍翠,空气清新,漫步在蜿蜒的小路上,我们好似看到委员长高大魁伟的身影在沉思着国家大事。花园有一个建有门楼的偏门,两个水泥门跺上大红漆写的楹联是“月地云阶别向华林开静境,屏山镜水时从芳径探幽踪”。门楣上有“雲霄”二字,非常醒目,这个门权且叫做“云霄门”吧。万里委员长战争年代投身学运,浴血疆场,改革开放身先士卒,名垂青史,其壮志其功绩其豪气,用直冲“雲霄”来形容确是恰如其分。
我们在花园徜徉了近一个小时,留恋忘返地离开了中南海这个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在三姐送我们上车时,我对三姐说:“我们一定会再来看望委员长他老人家的”。这话其实也是在叮嘱我们自己。
(这是作者2006年的记叙文章,为怀念万里老校友,特略作修改,以飨读者。)